文｜果果

炎热的夏天，一个有风的日子，父亲带着我到老房子里去收拾一下。

自从老奶奶走了之后，就很少到老院子里去了。长满杂草的院子里透着一股凄凉。我仿佛又看见穿着蓝布衣的老奶奶慈祥的样子。

院子里有两棵枣树，尽管没人照顾，仍被阳光雨露庇护着，每年都会结满红枣。

“把家里收拾一下吧，好歹也过来一趟。”父亲低沉的话语让我也悲伤起来。那些年，老奶奶待我最好，经常把亲戚们拿来的好吃的给我留着。

“老奶奶在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吃的都会给我留着，西瓜、点心、饼干，还有她没见过的水果，留到长毛也舍不得吃。”我蹲在地上，一边回想着慈爱的老人，一边对我的父亲说着话。

父亲叹了口气，说：“多好的老人。”

“就是那个竹篮，”我指了指挂在堂屋门框上的那个已经布满灰尘的竹篮。“老奶奶总是变魔术一样从里面拿出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几个孩子里面她最喜欢我，说我聪明，说我懂事，就是偏爱我。”

回想着老奶奶的一点一滴，我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你说，老奶奶会想我们吗？”记得她临走之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个笑脸，嘴角上扬，眼角微微下垂，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很多。

父亲没说话，蹲在地上一支接着一支抽烟。那白色的烟雾升腾，在空中飞舞，没过多长时间就随风而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把那个竹篮摘下来看一看，像老奶奶那样，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好吃的。

从老奶奶走了以后，那个篮子便再没有人动过。没人在意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因为大多时候从里面拿出来的都是已经发霉的或者过期的在老人看来是宝贝的食物。

父亲没有拦着我，也没有说话。

一踮脚就够到了，依稀记得后来几年老奶奶都要踩在凳子上才能够下来。

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尘封的记忆，像是循着一条路追踪老奶奶的脚步。

一个跟竹篮差不多颜色的小布包映入眼帘，我伸手拿起来，那是一块用了很久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料。

颤颤巍巍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卷钱。五十的、二十的、五元的，还有几张一元的纸币，总共一百八十八元。

“爸，老奶奶在篮子里留了钱。”我哽咽着对父亲说，“这回，没长毛。”

我们父子俩立在院子里，守在篮子旁边，泣不成声。

老奶奶一辈子省吃俭用，临了还在篮子里留了一百多块钱。不知道她这一辈子是怎么过来的。

泪眼朦胧中，我依稀又看见那个裹着小脚的矮瘦老太太，一步一步朝我走来……